“是这样……的确是很有意思的情况。”
医生如是说，他身披白色外套，神情疲惫，瘦削的颧骨更突出眼眶凹陷，瞳孔布满血丝，上下转动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，我对这种单纯只想着听故事一般的语气感到有点火大：
“换成你每晚做同样的梦是绝不会感到有趣的。”
“说的不错，所以我才要帮你解决问题。”
他满不在乎地回答，维持着那一如既往的轻浮语调，佝偻着的剪影在墙后扩散，透过崎岖不明的表面观察简直就像某种怪物。
“怎么解决？”
我移过脑袋小声嘟哝，同时试图遏制自己对于这阴暗环境的厌恶感，语调却始终弥漫着不耐烦；医生对这点倒没什么表示，不过我相信他即使看出来也不会多说什么。
对方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男人。
因为连绵不绝的噩梦，我来这家医院的次数已经多到连自己也记不清了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，疲劳感却与日俱增，久而久之……觉得恼火也算是正常表现。
但出奇地，虽然可能久治不愈的错出自医生，我对他却没有半分厌恶，只感到相当无聊——他的言语、他的行为、他的神态，所有的一切都只会让有所接触的人感到颓唐，我也不例外。
那作为厌世者的气息浓郁到几乎扩散至整个空间，诊室的构造相对狭小，因此很容易使人产生窒息感，我之所以不想多待也是源自于此，对于身为绝对反例的自己，这种状况更是难以忍受。
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能够怎样相处？
接触的时间越久，我就越觉得他是我的反面：赞美、嘲讽、支持、批评、热情、厌弃、明亮、灰暗……
问题——解答。
就好像月弧与其背面的阴影，太过相似又太过荒唐，且令人胆寒，不愿深究。
对了……
我当初是怎么成为他的患者的？
疑问浮上心头，却只有无声的悔恨蔓延开来，不明来由的灰暗情绪席卷全身，我顿感失力，只得软绵绵地瘫回扶手椅，医生却又重新开口了：
“你能理解自己在梦中的所作所为吗？”
我抬起头，正对上他无神的瞳孔，那代表着单纯疑问的眼神，令我不自觉开口回答：
“不能……完全无法理解。”
没错，我是个有充足洁癖的家伙，那种疯狂的举动别说是做了，就连想想也会觉得恶心想吐；现在我只觉得医生的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。
“好……那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做那种事吗？”
他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，又径直抛出一个问题。
“会。”
我毫不留情地说道，自己也不知为何，况且那行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，因此我不假思索地开口；但他却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：
“也就是说，你是这么认为的，真不错……好，这次的诊察结束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我实在被他突如其来的喜悦情绪搞糊涂了，这个身披白衣的瘦削男人却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让我赶快离开：
“等一下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，其实你一直是提问的一方——没错吧？但时间还长，我们还要相处好一阵子，所以没必要现在就把一切搞清楚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答案会出现的，会由我们两个一起找到它……就这样，回去好好睡个觉，祝你生活愉快。”
我被头也不回地搡出房间，回头看时对方已经锁好了门，就算试着发出响声，里面也始终不理不睬。
“搞什么……？”
相比于上次的结果，这次发生的事也足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，我也实在懒得同他争辩，全身的脱力感也搞得自己只想抛下一切倒头大睡。
上次……上次是发生了什么？
记不起来……
我试图回忆前几次诊察的结果，却始终无疾而终。
“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，好好休息一下，说不定很快就会记起来的。”
带着轻柔的语调，我这么安慰自己，背后似乎传来了医生的轻笑，但身体却选择无视，缓步离开现场……一刻不停。
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想要逃离的呢？
不……不是什么大问题，记不起来的话……就不会成为问题。
没错。
我如此坚信着——深信不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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